【南阳·文苑】梦柯|母亲

母亲文|梦柯
花如母亲(一)

母亲爱花,更爱衣装。梧桐花,石榴花,昙花,指甲花等是我家院落里摆布过的花。搬家后没了梧桐花,石榴花, 昙花这些花,新的花诸如丝瓜花,指甲花,茶豆花次第在母亲的世界开放。母亲是一个干净的爱花女人。小花偏襟儿布扣的小圆领衣衫,母亲穿出了极致。她在一群麻友中貌美如花而压倒一片,那些女人们对母亲的妒忌全压在牌桌上,男人对母亲的青睐也欢喜牌桌上让一把,纵是憨厚老实的母亲也看得明白一切,大多微微一笑了之。一张穿着旗袍拍摄的照片,一直在老相册里存着。母亲说拍摄那张照片差点把弟弟丢了:带着弟弟一起上街转到照相馆进去拍照,等拍完照出来不见了弟弟,可把母亲吓死了。我曾问过母亲:你是喜欢穿的那旗袍,还是单单为了照相?母亲说:当然是喜欢旗袍,才照那张相片。那张照片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定格,从末忘记过属于母亲的美。母亲美到顶峰的时候,是穿了一件价值四千多元的皮衣。父亲出差到武汉,回来给母亲买了件衣服,惹的姐姐大哭一场,那件淡绿色的真皮大衣,穿在母亲身上那真该是一个绝配。母亲爱美带出一个爱美的姐姐,她只好给姐姐买一件缎面袄子回来,姐姐才止住不闹,我一假小子不懂闹衣服穿,更不懂母亲穿的那件皮衣不知羡慕死了多少人。母亲穿裙子更具妩媚,漂亮。她喜欢逛街,上午逛街,下午打牌,她的时间基本很固定,一个个裙子就是这样买来的。跟着她一起逛街,那店主常常问我是她什么时,她总是说闺女,店家老板就会给一个诡异的笑而后不再问母亲这个尴尬的问题,我长的太不像她的孩子,简直一个捡来的野男孩,本是女孩儿我偏喜欢穿男装。自此不再跟母亲一起去街上瞎逛了,母亲的美太有威慑力了,把我的丑镇压的更加丑了。母亲的白发来的比较早,她经常染发,始终保持一种美。不染发的母亲依旧很好看,染过发的母亲看上去特年轻,这是母亲独一无二的骄傲,要是有点知识不知她将怎样的优雅,知性呢。慢慢苍老的母亲还是很喜欢穿,虽不像以前一会一趟的逛街,也多次去街上买自己所喜欢的衣装(她对穿戴很挑剔)。再后来,我和出嫁的姐姐给她买衣服,她多有不如意,害的我们换一次又一次,直到她满意为之。母亲走的那天,坚持自己洗脸,刷牙,依然很干净。保姆很吃惊母亲保持如此干净的好习惯,双目失明的她出门前必要让保姆梳好头发,穿戴整齐了再出门。走之前的母亲好似早有预感,换上她最喜欢穿的衣服走了,用手摸一把她没失明之前养的几盆花。抱着母亲的遗像,如同抱紧了一束开在心中的康乃馨!
母亲的手擀面(二) 女人的美,多体现在心灵手巧上。而母亲的美,体现在绝色的相貌上,做活的手艺却不怎么的美,她概不能和有着灵巧手艺的女人们相比。小时候的吃饭,很挠头,男人一般不管理家事,女人就要洗衣做饭,管理家道,而做饭是一个家庭的头等大事,蒸馒头,擀面条是基本活儿。看过别人家蒸的馒头,圆鼓干净,要方就方,要圆就圆,棱角分明,而母亲蒸出来的馒头个个像个赖芽瓣,好似撕烂的棉花套子。母亲刚嫁给父亲那会不会擀面,奶奶教的,父亲曾经告诉我们。奶奶是老灵巧了,纺花织布,裁衣做鞋,蒸馒头擀面那是一流的水平,对貌美如花的母亲奶奶表现的不尽喜欢,觉得母亲有点笨拙,心思不活泛。母亲为了能伺候好父亲,硬着头皮一边听奶奶训导一边做活,终学会了伺候人的老基本。母亲出身书香世家,结婚前没做过这些家什,到我家后奶奶可不当母亲是大家闺秀,对母亲的训话像吆喝三岁小孩,母亲也曾和我说过。母亲说多亏奶奶,要不是她教,她还不知咋擀面,蒸馒头。父亲说吃母亲第一顿擀的面像鸭子拉屎,捞不出面来。母亲咬着牙继续练呀练,终做出像样的面条,父亲明知唠叨也无用,也任着母亲这般粗糙。几十年里母亲做活亦做不到那种灵巧精致,后来压面机使用并没让母亲解脱多少,父亲爱吃擀面,软软的,筋筋的,吃到嘴里软绵。就是保姆到我家,父亲还是坚持吃手擀面,可难坏了前后来我家的那些保姆。多年后我出差回来,时不时像父亲一样吃母亲的手擀面。母亲起身和面,刷子扫干净砧板,挥动那长长的擀面杖,一下接一下的来回滚动擀面杖上卷着的面片,滚动的过程中,面片一点一点的变薄,然后娴熟的摊开拿刀切面,那个切面一定是需要技巧的,我曾试验过:母亲切出的是挂面,我切出的成了二把刀的柳叶面,母亲看过噗嗤一声就笑了。自母亲因糖尿病并发症导致双目失明后,我和父亲再也没吃过手擀面了。心中有个忌讳,一旦吃面就想起母亲那双粗糙的手擀出的筋道面条,那个好吃的味儿,真是贴心到家了。如今饭店,夜市摊叫卖的手擀面,丝毫引不起我的兴趣,哪里是手擀面?一种被欺的意味在里边,和母亲的手擀面比比,那叫混账面!
母亲走了,走的这些年,她的手擀面时时被我想起,虽然工艺粗糙,但味儿纯正,光鲜。去酒店,饭摊上用餐不愿再说吃手擀面,无论噱头弄的再大,工艺夸的再精良,也难引起我吃它的兴趣,原因是与母亲的手擀面没法比,也不能够相比!念手擀面,更念离世的母亲,她让我一直这么固执的沉湎,揪扯,眼泪忍不住再次掉落……. 母亲的故事(三) 女人漂亮本身就是一种错,我母亲就是这样的。我有点痛恨我的母亲,缘由是她太漂亮了,父亲黑神恶煞似的标准一个黑李逵,害得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都说父亲出差外地骗来母亲做了他的二婆,那么我呢,是母亲带来的带犊子。那是读中学时父亲带着我母亲到学校参加我的家长会,由于父亲和母亲的年龄悬殊比较大,黑炭似的父亲显得特别老就把母亲衬的特别年轻漂亮,这个已经够抢眼不说母亲的模样长的实在出彩:高高的鼻梁,深陷的大眼睛,白皙的脸颊,一头波浪式的披肩发,一身笔挺的蓝西装把母亲的美推向了极致,让我的老师和同学们个个傻愣愣的看我洋戏,与其说父母来给我开家长会不如说他们是来摆擂演戏让人看我的笑话,面对同学们的讥讽和嘲笑我极度恼恨的质问母亲:“你给我说,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你胡说的什么呢,兔娃子,你要是不信去问你爸好了。”“是亲生不是亲生,你是我妈难道不知道吗?凭什么让问我爸去呢?”“你这娃是咋的了,找挨打吗?”“不是,同学们嘲笑我,说我,我可以不计较,我的班主任竟然也问我爸是我的亲爸吗?”
“你们学校的那些人咋是吃饱撑的,管人家这档子事儿,真气人。”
“你们才气人,干嘛两人一起学校?”
“不是想去看你嘛?”
“…..”
记得一个秋叶落下的周日我从学校回到家,父亲出差不在家,母亲好像给我和姐姐在做衣服,颜色有点不好看我立刻心思不悦,母亲没看出来还在那里埋头做,我把书包放到我的房间接着到她的房间二话没说就先问那衣服给谁做的?母亲抬起头瞪着那双大眼睛告我说:“给你姐俩的。”我气不打一处来就从缝纫机上扯下衣服摔到地上踩了踩狂吼母亲:“我不要这破玩意,你把自己打扮的那么漂亮让俺穿这个,才不穿哩。”
“你这兔崽子真是找打的死货,你到底想干嘛?回来就为了找气生?”
“你是我爸的小老婆,是吗?”
“你呀,真真一个找死的东西,谁告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让你堵不上小喇叭?”
“你不说,是吧,不说我这就问我奶奶去。”
“你就好好的折腾吧,看你爸回来不收拾你才怪哩,让你没事在这儿瞎找事。”
“你就是我爸的二婆!我就是同学们所说的带犊子,你不说都是真的。”
“…..”
去奶奶那里还好,吃了两个小肉包子又听奶奶讲了母亲的故事:“咱家是地主成分,没人家把闺女愿意给你爸爸和你的几个伯伯希图摊上个什么罪证出来,你爸爸娶你妈时碰巧你妈娘家成分也不好,人家那边就没嫌弃你爸比你妈大,咱这边又特怕你爸娶不上媳妇,这当然是好事儿,咱呢,这边就接二两三的把事情给办了,你妈来的时候只携两床被子,一个小包袱。自你爸娶了你妈到咱家那可是香了十数八里远,都说你爸娶个美貌小老婆,我也没少被人甩脸子,但他们是你的亲爸妈,可别在这儿胡说了,兔娃儿。”
从奶奶家回来母亲已经把晚饭做好了,我没吃就钻被窝里睡了,其实也没睡着,然后母亲就叫吃饭了,那腔道一点后妈的劲儿都没有。
爸爸出差回来并没揍我,缘由是母亲根本就把没当回事,也就没和父亲说起过我怎么气她的事儿。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关于母亲的漂亮惹出来的是非远不止我所闹的这样,但母亲一直对父亲忠心耿耿,从无旁鹜,从命一生的为父亲活着…..
母亲节的礼物 (四) 对花。有种特别的敏感。
花命好。我不好命。
下班回到家,茶几上摆一束花,几分枯萎的意味,不免心思藏些许酸涩,替花而折腰。
丫子说,那花,是送给你的,妈。
我一副呆头鹅状:真送给我的?!
我加重了语气,诘问丫子,那是送给我的花!?
丫子一脸不耐烦情绪:是的,不要吗?
我接着说”要!”
想起这个日子是母亲节。
丫子念想我是她的娘亲,我却要不回天堂的母亲。
我们活着的区别是:她有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娘亲,我凭借的是一个又一个梦来安踏于这个节日。
天堂的母亲永远在那边,丫子的娘亲就在不远处。
目睹那束枯萎的康乃馨,心被丫子缝合了一圈。
若爱,归属丫子。
若不爱,归属我。
一束康乃馨,弥漫这个伟大的节日,让我无言以对,把涣散的心安插铁定丫子送我的爱意吧。
母亲活着,幸福就在原点。
母亲去了,犹如一片绿色的森林不见了,我一直走在奔赴母亲的绿林中。
这样的节日,我未曾给母亲送过康乃馨,能给她的是一双鞋子,一件衣服,或者一大堆吃的。
康乃馨怡心,我养的是母亲的胃。
丫子,给我一份暖。
我给丫子,一份无法言说的灵魂心曲。
那束康乃馨已经没了花的样子,我愿意收藏,哪怕它不是花了。
《妈妈的吻》曲子混响在耳旁,远方弥漫着母亲的气息。
枯萎的康乃馨还魂了远在天边的母亲,倾注了我一个女儿的心,和花一样热烈的开在这个时刻里……
【作者简介】徐杰:网名月上千风,笔名梦柯,1971年生于南阳,现为南阳市作协会员,兼擅多种文体创作,其小说、散文、诗歌等作品陆续刊发于《中国散文大系》、《星星诗刊》、《文艺百花园》、《世界汉语言文学》、《躬耕》、《青年新诗一千家》、《奔流》、《天津诗人》、《东方诗刊》等多家媒体刊物上发表,同时作品散见各大网站媒体。

版权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