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璐
讲述人:黄筠
性别:女
年龄:42岁
害怕出门的日子
今年6月,我回到了娘家所在的集镇。本以为老公张楚明过一段时间就会来接我的,结果呢,他一直说忙,就没有了下文。我弟弟骂我傻,好朋友说我不值得。为了生活,我强打起精神去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工作不忙,但我一点都不想干活。总在想:我怎么就把自己活成这个样子了,我还有什么脸呆在这个地方。我甚至觉得很多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我不知道抑郁症到底是什么。但我觉得自己是彻底抑郁了。
我总说自己命不好,但一直很坚强努力地活着。但现在,我都四十多了,没有年轻时那个劲头了,要不是女儿还小,我真的坚持不下去。15年前,一向对我疼爱有加的老公突发脑溢血去世了,我的天一下就塌了。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生育,可是遇到一个好老公,无条件包容我。我发完脾气心里也是内疚的,他反而安慰我说:“没事,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这就够了。”可惜,这样的好人,老天爷把他带走了。在他走后两年,公婆说:“你也别守着了,还年轻呢,再找个人吧。”就这样,经人介绍和现在的老公张楚明认识了。他是邻近镇上的,离异,比我大5岁,带着一个儿子,自己在武汉工地上打工。断断续续相处着,到了2011年过年的时候,他说:“你和我到我家那边过吧。”
不被重视让人抓狂
我还和张楚明谈的时候,他就和我说:“我们以后在一起过了,我肯定把钱全交给你管着。我自己一分钱都不留,连过早都找你‘拨款’。”当时我就被他逗笑了,还嗔怪他:“哪里有身上一分钱没有的男人,我不会让自己男人这样的。”虽然明知道他是哄我,但听到这话我还是挺高兴的。所以,当他提出要我去他家时,我就答应了。我说:“我们这里二婚都要办个酒,至少告诉亲朋好友一下。”他说:“哎呀,我们那里可没有这个规矩。”我想着,那就按照他家那边的规矩来吧。
就这样,腊月里,我收拾了行李,和张楚明一起到了他家。我想着,没有酒席,至少家里要准备一下,做几个菜,房间也打扫了吧。结果呢,我和他到了家门口,门上一把大锁。关键是张楚明还没有这把锁的钥匙。他说:“这外面的铁门很少锁的……”我当时就气得眼泪流,好不容易等来他妈妈。他妈妈看我一眼说:“哦,说你媳妇要来,我去街上杀鸡了。”张楚明觉得他妈妈做得不错,至少在准备丰盛的饭菜。我呢,觉得他妈妈是故意的,真要对我不错,早就准备好了。这是在给我下马威。总之,我们之间没有一个好的开始。
一次次的逃离和回归
年过完,张楚明去武汉打工。我领养的女儿要读书,所以我只能留在家里,和他妈妈各种合不来,各种吵架。每次,他都毫不犹豫站在他妈妈那边。打个比方,我送完女儿上学,就说帮老太太干干地里的活。我不知道家里地的位置,问老太太,她白眼一翻,觉得我偷懒去晚了。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后来,我和镇上一些人熟悉起来,听说张楚明的父亲是因为家庭矛盾自杀的。我就放弃了和老太太搞好关系的打算。
一年时间,艰难过去了。好不容易等到张楚明回家。我们农村,女人在家辛劳一年,就盼着男人带着一年的工钱回家,过个团聚年。张楚明是回来了,可是打工赚了多少钱,年怎么过,他对我一个字都没有。我问他,他也不回答。我觉得特别委屈。这一年,我都是靠着自己带过来的积蓄在过日子呢。我说:“我不和你过了,我要回去。”话说到这个份上,他都没有动容。我就这样带着女儿回到了娘家。
我的手机号是和张楚明家捆绑的号码。走的时候,我就没把这个手机带走。结果张楚明像疯了一样给我妈妈打电话,发短信,各种求情,甚至找了他的一位朋友,一直对我多有照顾的一位大哥来说情。这时,女儿也说:“妈妈,我们上车的时候,张伯伯给我塞了这个。”我一看,是一个红包,里面有两千块钱。我的心软了。于是给他打电话要他来接我。第二天到了十点钟,还不见张楚明的影子,我妈妈要我打个电话催催。电话打过去,他半天才接,然后说:“我昨天喝多了,现在腰疼……”我气得挂了电话,这样一个人,给他机会他为什么不珍惜呢。
他出车祸我主动照顾
我决定不再理张楚明,过完年,我把孩子丢在娘家,自己去了外地打工。这一走就是一年多。期间和张楚明还是有联系的。我们经常在网上聊聊,感情似乎又回来了。所以当张楚明说他工地要人做饭时,我又收拾了行李,和他重新在一起了。张楚明在我之前,有三个女人,拿了结婚证又离婚的是两个人,没有拿结婚证,但生活过几年的是一个。我是第四个。我总想,经历过这么多女人了,都老了,总能珍惜一下身边人吧。
也许是长期生活在一起,我发现他经常和其他女人联系。我直接把电话打过去。对方说是和张楚明相亲的人。我说我是他老婆,然后要张楚明证明一下。可他就是不吭声,气得我又爆炸了,扯着他打。就这样,我再次离开他。
直到今年4月,他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出车祸骨折了。我一听心软了,去医院看他。他的家人对我冷淡,我忍了,一直在医院照顾他直到他出院。出院时,他说:“我再养几天就来家里接你过来。”我点了点头。结果在家等了一个月,不见他的人。他总是说忙,我想,他是根本不想来接我吧。
[对话]
记者:感觉你们每一年都在过年吵架,为了钱。但二婚,又都有各自的孩子,各有各的经济账也是人之常情吧。
黄筠:我最恨他不和我交心,我不要他的钱。我不懒,会自己去赚钱。可是这表明他的心根本不在我这里吧。
记者:其实脾气不好确实很多时候很吃亏。为什么没有想到尽量避免呢?
黄筠:这几年,我也总在检讨自己。可是在他们家,他,他妈妈,他妹妹,妹夫,他儿子,都是一国的。我一个人,没人帮,所以很多时候,看到他们一条心地对付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有时候,我总在想,我打他时候,他不还手,这点至少还像我前夫,让我觉得他对我不是没有感情的……
记者:为什么四年前,你都毅然能和他分开一年多。现在反而分不开了。这几年,感觉累积的伤害比感情多。
黄筠:不甘心。总觉得对他付出真心,他也会回报我的。可惜我总是把他想得太好了。
记者: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拿结婚证?他没提,还是你不想?
黄筠:二婚很多都像我们这样。我们的父辈,不都没有那一张纸,也过得不错的。
记者:但这是现代社会,有没有那张纸代表权利,代表一种约束。
黄筠:我们真没有想那么多。我就觉得,两个人感情好,比什么都重要……
李青说情
不甘心不止损
在一起打打闹闹,矛盾不断,分开后又忍不住复合。而复合的原因不是因为双方有了改进,关系会有转机,只是因为不甘心。我付出了这么多,他总会回报我吧。结果投入更多就更不甘心,结果就更拔不出来了。
很多僵硬的关系能得以长期维系,都是因为这种不甘心地硬撑。这种人炒股,一定是赔光了也不肯割肉的死守族。他们脑子里缺乏一个概念,叫做止损。如果你既改不了自己的脾气,也改不了对方的禀性,那复合多少次也都是无效的重复,最后会以闹翻收场。条件不变结论就不会变,这是常常被人忽略的逻辑。
既然如此,就得赶紧撤出投资,还能保留一点本钱,不至于输到身心俱疲两手空空。
丢掉幻想,回归理性,不是非他不可,那又何必苦苦纠缠不放呢?